一部本该光怪陆离、惊悚悬疑的《鬼吹灯》,孔笙一棒子把它砸实了,落了地。
无论是对于年代感的精准把控、服化道的还原史实,还是剧情中对于正能量的强行植入,甚至是特效,都在往“写实”的方向做。在“每部国产剧都有一只神兽”的定律下,《鬼吹灯之精绝古城》里野猪的旋转跳跃显得笨拙而又真实,连“红犼”这种红毛僵尸都是真人演的。以至于有网友戏称,孔导拍的是《鬼吹灯之请回答1988》以及《鬼吹灯之父母爱情》。
现实主义是孔笙的风格,他把历史背景悬浮的《琅琊榜》拍成了现实主义,古风古韵,像是真有那么一个朝代;他把女性励志都市剧《欢乐颂》也拍成了现实主义,解剖社会现实;最后,他连《鬼吹灯》这种志怪奇谈都拍成了现实主义。
孔笙本不是“灯迷”,“接到这部剧后才看了原著,发觉很好看,语言、年代、背景都接地气,一下子让我找到了支点。”
没错,孔笙拍剧,一定要找到现实主义的“支点”。
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《欢乐颂》里。制片人侯鸿亮找到孔笙,请他拍“五个女人的故事”,孔笙第一反应是:“找我拍女人戏?你疯了?”一群人开剧本论证会,最后得出结论:“这是一部现实主义题材剧!”
一听到“现实主义”,孔笙眼睛亮了,这个好!
果不其然,他真的把一部女人戏拍成了现实主义,让它和市场上的“妖艳贱货”不太一样,《欢乐颂》也因为这种不一样而大爆。面对《鬼吹灯》,孔笙的理由是:“我看了电影,玄的东西我们比不过,那就老老实实做事,墓就做一个墓,洞就做一个洞,做实了。”
结果是,鬼吹灯之精绝古城剧情处处充斥着年代气息,连特效都有真实感。孔笙说:“既然我们的服装、化妆、道具、年代感都按照真实的生活呈现,那么我希望特效也是真的,大蝙蝠身上的每一根毛都是拿镊子粘上去的。”
贰式鸿渐于陆
言循序渐进之利
细节可信,是他拍剧的原则
让悬浮在空中的剧情“落地”,这种做剧的方式似乎已经镌刻进了孔笙的骨髓。
为了落得平稳可信,他和团队一直都是细节控。团队的核心成员是侯鸿亮、孔笙和李雪,他们仨都不是处女座,却都被人贴上了处女座的标签:
拍《战长沙》时,他们把所有内景拆掉重建,要求眼睛所能看到的每个物件都符合历史;窗户拆了重做,理由是“窗花纹路不对,不符合环境”。
拍《伪装者》时,传说因为两边窗帘拉得不对称,李雪一定要重拍;地上掉了一粒泡沫,一定要捡干净了才拍。李雪振振有词:“不然后期麻烦,抹都抹不掉。”
拍《欢乐颂》时,这种“变态”更是被网友扒个底朝天:剧中,赵医生的名片一闪而过,网友截图、放大,按号码打过去,显示真是上海的号码;根据那个号码添加微信,微信名为“赵启平”(剧中角色名);安迪和奇点的Facebook是真的;就连安迪在天涯上被骂“小三”,也能在天涯上找到完完整整的道具帖!
到了《精绝古城》,这种作风再次得到印证:四合院、板车、墙上的张贴画、老旧台灯、收音机、黑白电视机、大碗茶,还有衣着配饰,年代感一抓一大把。辽金古墓墙壁上的浮雕做得极为复杂、逼真,还能和繁复的原始图片一一对应。
孔笙却认为,真实是做剧的基本,“片场的墙我知道是假的,但你不能让我看出来是假的。石头画得要像石头,砖要像砖,木头柱子要有木头质感。一个有代入感的故事,如果突然看到墙是假的,就跳戏了。”
叁式鱼跃于渊
使万物各得其所
他坚持:真实、可信
饰演胡八一的靳东曾经表示:“我不会在绿背景下吊威亚、拍飞来飞去的戏,因为人物关系和剧本结构不可信。”但这次《精绝古城》,他拍了大量的绿幕戏,因为“人物关系和剧情可信”。
孔笙如何让靳东觉得“可信”?
孔笙也觉得拍绿背景戏是一次挑战:“我挺佩服那些在绿背景前拍灾难片的演员,告诉他们有多少级风,就开始演。我们拍《生死线》时,廖凡这样专业的演员也需要有真实的体验。”一场枪战戏,拍廖凡近景,孔笙在监视器边做出打枪的姿势,嘴里喊着“啪啪啪”给他配音,“让他找感觉”。
但后来,“这样不行了。这个行业一直在变化,必须得在绿背景前演一些惊心动魄的故事,怎么办呢,只能靠想象和假设。”
为了让演员的想象更加具象,在拍《精绝古城》时,孔笙做了40多幅概念画,“神殿、辽金古墓、昆仑雪山、沙漠,还有演员将会应对的各种生物和怪物”,种种需要脑补的场景,全画出来———这种方式在电影剧组中常用,但在电视剧组中很少用到。
实拍时,演员把概念画看一遍,知道场景了,有了概念,再演。孔笙很开心:“这是经验。”
除了想象,更多的是实景。因为孔笙一贯舍得在置景上花钱,但他依然说,“《精绝古城》是我拍过的戏里搭景量最大的”。他补充了一句实诚的话:“这里省了钱,特效就要多花钱。”
肆式龙战于野
喻荒野群雄角逐
事无巨细,危险与否,亲身试
提及孔笙,演员赵达讲了一个感人的细节:“孔导比所有演员年纪都大,但什么都亲力亲为。遇到比较危险的戏份,他会亲自去试,看看到底会给演员带来多大压力、危险程度有多高。”
有一次在现场,大家找不着孔导,抬头一看,他在半空中吊着(试戏)。还有一场把人埋进沙里的戏,是真埋,埋到一定程度,孔导演告诉赵达:“一二三,这里要开始憋气了!”因为他自己试过一遍。
孔笙在现场成了所有演员的标杆,“导演那么大年纪都能做到,我们为什么做不到?”主演靳东说:“你目光所及的每一个人都在拼命做事,这种时候你都不好意思不做好。”
这个“根正苗红”的好细节,在南都记者采访孔笙时,被他“消解”了。
孔笙说:“没有!我就是太好儿玩了。”他评价这种行为属于多动症。
据说他还被群众批评了,原因是:“导演不老老实实坐在监视器旁边儿看着,老瞎动什么!”
孔笙表示已经“改过自新”,原来他连炸点儿什么的都亲自上阵,“现在精力没这么旺盛了”。
关于孔笙“弄炸点儿”的事儿,有迹可循。贴吧里有篇粉丝探班文,讲的是拍《生死线》的故事:“80个群众演员,布了20个炸点,N台摄像机多机位拍摄……趴下!轰隆轰隆!炸点一个一个炸起来,火光、黑烟、尘土,冲天而起。爆炸之后,黑烟缓缓飘过,由浓而淡,导演没有喊停,所有人都不敢动也不敢出声,现场静得跟死了一样。忽然,孔导一瘸一拐地走到阵地上,默了一秒,大吼一声:还有活着的吗?这一嗓子喊出去,有点悲凉悲壮……然后他才喊停。”
对于孔笙而言,拍戏是件快乐事儿。拍《琅琊榜》时,“为了让地面上的雪更均匀”,他抓了一把雪,来来回回地撒。
除去“爱玩”的借口,孔笙最终也承认:“其实是想表明一种态度,你的态度会影响他们。你弄得满头是沙子,会给大家一个印象,‘这样做是值得的’。要给演员这样的概念:大家都在努力做事。如果大家都做得很好,演员也愿意吃苦和受累。因为值得。”
伍式利涉大川
同心同德亨通顺遂
搭档给他的评语:温暖正义
侯鸿亮曾评价孔笙:“十分孩子气,在艺术创作上比较固执。在生活中没有架子,总爱亲力亲为。”
侯鸿亮说,好多人误以为是他把大家集结在一起的,其实,在他们团队里,“大哥是孔笙,我是孔笙的徒弟,李雪也是。”
制片人管钱、导演追求艺术效果,在很多剧组,两者搞不好会互掐。而孔笙和侯鸿亮合作,导演想着为制片人省钱,制片人惦记着拍摄效果。
两人为友多年,在提及对方时,充满朋友间的调侃,从不断变换的称呼可见一斑。
孔笙说:“我们配合默契,都把质量放在第一位,如果实在困难了,‘侯老师’会说:没钱了,顶不住了。我就说,好!我总有办法的,怎么控制成本。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。”
有人评价孔笙是“成本控制最好的导演”,孔笙笑言不敢当,“都是让侯鸿亮这种‘奸商’压榨的,并不是我们的本意”。
孔笙说过:“关键时刻,我都觉得拍摄实在太费钱,但制片人一句‘这钱花得值!’让我觉得特别温暖。”
在《北平无战事》后期,侯鸿亮、孔笙、李雪住在同一栋别墅里,没日没夜地剪片子、调颜色,作为大哥的孔笙下厨做饭。李雪说:“孔笙爱做鱼,如果厨房有鱼,他一定会说,放着别动,我来做。”
生活中的孔笙爱做鱼,工作中什么才是他的“菜”?孔导说:“温暖、正义、积极向上的作品都是。骨肉亲情、兄弟情谊、赤胆忠心、诚信友善……这样的世界观和我们创作者的内心世界相互吻合。我们这一代人的血液里燃烧着理想主义、英雄主义,深入骨髓,不可遗忘。”
在沙漠拍《精绝古城》时,趁着演员补妆的间隙,孔笙握着手机摇头晃脑地唱:“我闭上眼没有过去,我睁开眼只有我自己”。末了,他点点头,清清嗓子,意犹未尽地评价了一句:“当年的摇滚青年,就是这个劲儿”。
这是崔健的《出走》。一旁的工作人员专注地往演员脸上扑粉,没有人抬头注意到导演在唱歌,一个戴墨镜的年轻女孩说:“这歌没听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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